第358章
见陆云门在看,她提起细绳,将上面的东西朝着他晃了晃:“这比那半只青铜麒麟重要多了。”
说完,她把细绳重新系到陆云门的颈上。
串在细绳上的,从外面看着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,可陆扶光将它相合的子母口打开后,却从里面取出了一张被叠了无数层的纸。
“这就是我皇祖母找了十六年的东西。”
一切的一切,从哪里开始说起比较好呢?
或许,从范阳?从冯先生?
最先发现范阳还有人在找冯先生的是贾内监的手下。
那个时候,小郡主还用着“阿柿”的名字,用着临清钱万宁家钱九娘子的来历,在范阳卢氏里招摇撞骗、做着抱猫侍婢。
就在卢梧枝带着她去打马球的那一日,贾内监的手下向他报信,说他们发现在范阳城里、发现了一个在打探冯先生的男子。
贾内监怕这人会打草惊蛇,坏了贵人的谋划,所以马上将此事写于细绢、卷得极小极细,在点心肆悄悄地递给了小郡主。
她看完,将它烧了。然后几乎没用她等,卢绿沉被卢梧枝克得病又发作的事儿就传遍了卢府,游医也跟着出了场。
卢梧枝在游医屋门前站的那三日,她的行事便宜极了。贾内监只用短褐穿结地佝偻着混进巷子闹腾的人群里,就能走到她身边,不惹任何人生疑地同她说话。
他从她那儿领了命,盯梢着那名在打听冯先生的男子,并在他睡着时给他用了迷香。
以那迷香的药力,就算当晚外面天塌地陷,他也只会酣睡不醒。
而后,小郡主只用借口更衣,从卢府挂着灯笼的马车旁稍走开一会儿,走进另一驾匿在夜色里的马车里,就见到了那个被贾内监来来回回提了许多次的男子。
命人将他扒光了搜身,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用,她就看到了被他层层紧裹在布帛里的麟趾金。
正圆背中空,形如圆足兽蹄,金光夺目,确实是七八百年前的古物。
带着这种东西来寻冯先生。
那时,她就对瞿锦叶黄金的来历有了猜想。
但黄金就是黄金,没什么稀奇,她只看了两眼就把它放到一边了。
让她在意的,反而是包住麟趾金的那几张布帛上的气味。
外面的几张有些闻不到了,但从裹在最里面的一两层布帛上却还能闻到。
是她喜欢的气味。
很淡。
像是浸在了布里面。
那时,她想了很久都没能弄明白这气味到底是什么。不过,就在不久之后,她就又闻到了。
那是烘在炭炉架子上的辛夷花散出来的香气。
是常年沾在需要镇痛的阿细夫人身上、浸渍般地染透了她整间屋子所有物什的、独特的药香。
但当时,除了他的眼睛刚被一手极精湛的金篦针拨治过外,小郡主没能再在那男子身上看出什么。
所以她便叫人毫无差错地将一切还原,要还原到、等他明日醒来时绝不会知道自己曾离开过床榻。
如此,只用派人继续跟着他就行了。
她的人盯了他许久,久到看着他一无所获地走出范阳、跟着他一路跋涉、随着他进了河东,然后,在一片荒林中,他们将他跟丢了。
收到“将人跟丢了”的请罪书时,小郡主已经在永济州的道观里等候汝阳夫人一行了。
她将信随手伸进了一座长信宫灯的烛火里,火光燎得她眼睛胀痛,所以,她只在它被火舌卷入时就转了身、合了眼。
那时的她想,尾随那男子的,可都是最擅此事的能人,连他们都失手了,看来河东的确是值得她亲自一去的地方。
如今看来,的确是、很值得。
“这就是当年众人助瞿锦叶密谋起兵、与他歃血为誓时画押留名的那张盟约。”
小郡主细心地将纸一层层展开,最后,举给陆云门看。
瞿玄青会输,实在是她自己的运不好。
陆扶光发现洞窟暗道,跟所有的阴谋诡计全不相关,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巧合。
就在她第一次同阿细夫人单独说话的那日,阿细夫人提着鱼篓离开后,坐在院子里的陆扶光从藤摇椅上摔了下去,她摸索着向前,却爬到了花盆之间。
然后,就在她要继续向前伸手时,双头人出现,叫住了她。
多奇怪呀。
从给他们开了门后就无声无息藏起来的双头人突然出现,那样急地不让她碰前面的花盆。
他们说有蜂子,会蜇人。
可她仔细听了,没有蜂子的声音。
那么,就是那花盆不能碰了。
不能碰。
便一定要碰。
她并不急。
她建山灵庙,请章铎前去看为百姓看诊,章铎便常常不归家。她又与双头人筹备血月击镜,双头人便也离开了那间院子。
如此,只用等阿细夫人外出,她就可以在那院子里惟所欲为了。
果然,花盆下面,藏着条密道。
密道下是座四通八达的地下洞穴,其中一条路走到底,竟是一处可见天光的山壁崖窟,它的正对面就是崖边寺的经堂和高塔。
那些所谓的“在经堂念经时遥望到对面悬崖洞窟中神僧的佛身发出金光”,就是在这里使的把戏。
这里根本就不是修行的绝壁。
而更让小她留意的,是山洞中的其他出路。
通向外面的密道不止一条。
章铎院子花盆下面是一处,一间空了好几个月、一直没有赁出去的私宅庖厨里盛野菇的竹筐下面是一处,还有一处隐在荒林,若不是进到了这洞穴里面,从外面是绝发现不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