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
等将那里的血都吮尽了,小郡主看着乌睫颤动的少年,将头埋进了他的颈间,娇娇柔柔地问他:“我咬伤了你,你会觉得疼吗?”
少年轻轻摇头。
“我也是。我不疼。”
小娘子语气笃挚地说完,轻轻笑了起来,声音甜极了:“我喜欢被陆小郎君像刚才那样亲。”
她不要他克制,不要他守礼。
她就是要他荒唐、放荡,要他被无法抑制的感情所引诱,要他不断随着她沉进欲望的深渊。
说着,艳盛桃李的小娘子便又将唇若即若离地贴到了少年的唇边:“要是陆小郎君很在意,那以后,只要我不舒服,我就立刻告诉陆小郎君,不让陆小郎君弄伤我,好不好?”
看着她,少年又亲了过去。
可他才刚刚吻到她,阿柿就推着按住了他的胸口,朱红水泽的唇珠微微肿翘着,露出里面雪白的贝齿:“我为陆小郎君发了誓,那陆小郎君可不可以也答应我、不会离开我?”
她看着他:“我是吃着甜丸子长大的,若是一直不被宠爱,虽然会很想要、很难受,但靠吃五谷食粮,也能勉强充饥。可方才,我被小郎君宠爱了许久,日后,就必须要靠小郎君的宠爱才能活着。如果小郎君不继续宠爱我,我就会虚弱,就会生病,可能很快就会死了。”
她仿佛真的是那只被钱家用勾栏药物豢养长大的笼中雀鸟,说时的神色认真极了:“我之前早早就对小郎君说过,我很珍贵,很难养活。是小郎君在听了我的话后后仍然说要养我,我才向你要求了宠爱。所以,请不要离开我。你不在我身边的话,我很可能会活不了。”
少年知道这些大抵多是谎话。
可他仍旧愿意给她想要的。
“你给了我誓言,我也愿为你发誓。”
少年望着她的眼睛,字字郑重诚肃。
“此生此世,惟愿与你相守,不离不弃,至死而终。”
静了片刻,小娘子眼睛中的泪又开始打转了。
“哪怕你并不知道我的过去,不知道我出生在什么地方、认识些什么人、曾经做过什么事……”
她像是想忍住不哭,使劲睁大着泪汪汪的眼睛,“你也还是会对我不离不弃,一直守在我的身边吗?”
少年却笑了。
他轻轻却郑重地亲了亲小娘子的眼睛。
“我不在意你的过往。只要是你就好。只要是你,我就不会离开。”
小娘子揪紧他胸口的衣衫:“你发誓。”
“我发誓。”
少年看着她。
“若我食言,便同你所发的誓言一样,骨肉身血性命,一切尽数归你。”
“那我也当真了。”
听了少年的誓言,小娘子一下子便神气骄矜了起来。
她开心地抱住小郎君:“你发过誓了,所以绝对不可以离开我。不然,我可是会生气的。”
“好。”
看着她笑,少年便也温和地笑了起来。
他抬起手,将她鬓边那只快要掉落的莺粟花钗轻轻摘下,怕她再被弄疼。
第91章
91
那日,在得到了陆云门的誓言后不久,旅舍外便嘈杂声起,此前随着马车离去的白鹞,也由远及近地传来了嘹亮的鸣叫。
片刻后,小郡主所在屋子的屋门被人叩门。
少年为她和自己略整了衣衫冠发,上前开了门。
门外,是匆匆跑上来、还满面喜不自胜的于管家。
马车将吕郎君和王娘子送进城中时,他正巧遇到被圣人指派到附近的巡抚使孙月白。
孙老是朝中最刚正不阿的直臣,见不得世间任何不平之事。
当年,世子的恩师李群青被周西英等酷吏诬陷入狱,朝中人人自危,光是保全自己便已十分不易,可孙月白却仍旧数次站出、公然与酷吏抗争,求圣上彻查。
圣人也十分赏识他的这身不屈傲骨。
因此,虽然孙月白几度违逆圣人的心意,圣人对他的惩处还是始终不痛不痒,不断将重任交付于他。
所以,此次一遇到孙老,于管家便立马向他诉说了自己来时的遭遇。
此时,旅舍外面,孙老已带着人马前来驱逐,放下心来的于管家便急急抱着他从马车取来的更换衣衫跑了上来,只等冠面整洁的小郎君换好衣饰,就可以请他去与孙老相见。
可他刚一露面,就被阿柿拉进了屋子。
“于伯,快帮我找一找,我被陆小郎君摘下的那朵牡丹花簪上,有颗细珠不见了。”
看到屋子被糟蹋成了什么样子,于管家的脑袋当即便是“嗡”的一声。
再仔细看看他家世子,微红未褪的眼角,被咬伤了的、红到不正常的唇,还有那身同阿柿一样皱到令人没办法给出第二个解释的衣衫……
他不过才离开了一两个时辰,怎么就又胡闹到了如此地步!
于管家两眼一黑,捂住心口,有气无力地将衣裳包袱递了出去,含着泪幽幽说道:“都去换衣裳吧……这里……交给我……”
说完,他目送着小娘子和小郎君离开,满屋子地找起珠子。
可倒在地上的空酒壶,被拉扯得珠穗不整的床帏帘,满是狼藉、凌乱不堪的被与褥,他肉眼可见的一切全都在告诉他,他家那最是谨守礼法的小郎君在这里犯下了多少的荒唐!
于管家越看越心痛,费劲地从床榻下摸出了那颗细珠后,他就再也无法继续待在屋子中,又捂着心口飞奔了出去,赔出了足够旅舍店家笑出牙花子的铜钱串,请他们将那间被翻腾得不成样子的屋子收拾妥当。
随后,因还要赶路、无暇再在此处耽搁,他便赶紧又回了马车。
在他踏进马车厢内时,重新换好了衫裙的小娘子已经裹着厚重的狐裘、在少年的腿上睡着了。
而他家鸣珂锵玉、清冽高洁的的世子,正轻轻地将小娘子落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开,用手为她挡住帷帘掀开时透进车厢的灯笼红光。
——
马车的摇晃恰到好处,阿柿沉沉地睡了许久,直到被趴在她身上的肥硕大肥猫压醒。
余光见陆云门正在一旁侧着身收拾棋盘,平躺着的小娘子用两只手将大肥猫高高举起,然后手腕脱力似的突然松了一下!
就在她闭紧眼睛、“呜”地憋住尖叫、马上就要被大肥猫砸到脸上时,陆云门果然及时地将大肥猫托住、把它放进了笼子里。
就是要这样才对。
小郡主慢慢睁开眼睛,看向一直对她留意着的少年。
属于她的东西,就是要一直看着她才行,眼睛里不可以盛有其他的任何事物。
“我们该上船了。”
将一切整理妥当,小郎君走到她的身边。
见小娘子睡意未消,像是还不想动,少年想了想,说道:“于伯为你买了些衣裳,已经送进了船里,等你上了船就能看到。”
“新衣裳?”
小娘子的眼睛亮了一下,慢慢起身。
小郎君笑了笑:“是。有很多。”
阿柿却不笑,而是直直地问:“那陆小郎君都看过吗?”
少年顿了顿:“还未……”
小娘子顿时就蹙起了眉。
但下一刻,她还是“大度”地叹了口气:“这次就算了。以后,我的衣裳,都要陆小郎君亲自挑过才行。我不要穿别人为我选的裙衫。”
自恃得宠地翘着鼻子说完,小娘子便乖乖地在小郎君的照料下洗漱妥当,戴着帷帽登了船。
陆云门主仆在外鲜露身份,也一向过得节俭。
船是遇到阿柿前便早早定下的,只是寻常的河船,里面只有三两小舱,需得矮着身才能进去。
不过,虽然狭小、逼仄了些,也没半点锦绣饰样,小舱内倒是十分干净,于管家又提前进来燃上了香,因此,即便小娘子不肯回她自己的舱房、一定要跟小郎君和于管家挤在一间,小舱也并不算难待。
可船才刚刚离岸,舱屋内便徐徐郁出了阵袭人的异香,细细闻去,像是从小娘子身上散出的。
最先觉察到这股香的,自然是阿柿自己。
她一时没有想明,心思转了几息后才意识到,于管家焚燃的是那“伴和诸香、烧烟直上,感引鹤降”的降真香。
这种香,单独烧着气味清淡,与其他香相合时却会极大得催发出它们的香气。
她在焚着香的小舱内待着,降真香便逐渐浸进了她的衣料,催得她怀中香囊里盛着的药料香气愈浓。
不过须臾,另一间小舱中的白鹞和雄鸡便想要逃离似的躁动起来,而被她带在身边的大肥猫则彻底黏在了她的身上,在她的怀中软叽叽地瘫成一片,不停地用脸对着她蹭呀蹭呀。
山佬调的这香料,本是为了一桩她到了范阳卢家后要做的事情所备。
贴身放上一两旬,药香便会慢慢沁进她的肌肤,等不需要时,再用药浴洗去便可。
而从头至尾,无论是香囊袋子,还是她的肌肤,都应当只会发出极淡的香气,只有动物才能闻得见,不会被任何人发觉。
她也不准任何人发觉。
阿柿脱了锦鞋,在被她霸占了的整张榻上抱着大肥猫滚来滚去,仿佛玩得不亦乐乎,鼻尖都有了香汗。片刻后,那香气便彻底散满了舱屋,仿佛水麝脐中水滴落,沉沉奇香、延绵不歇。
直到这时,阿柿才气息不稳地坐了起来,眉心轻蹙,似乎有些不如意。
突然,她鼻尖动了动,像是才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香气。
随后,似乎是被自己的香惊奇到了,小娘子低着头蜷成小小的一团,对着自己使劲嗅了好一会儿,然后才走到了在床榻对面、席地跽坐着的陆小郎君的眼前,拉住了他正执书在读的手腕。
小郎君抬起头,将书卷放在身侧,专心地听他要说什么。
“我饿了。”
小娘子对他说。
少年便看向早就因奇异香气而满腹生疑的于管家:“于伯,拿些吃的……”
“不是……”